竹斋眠听雨

本人学生党,所以更文慢,平时联系不到我请不要惊慌,可能是因为我在上学()

[砂理]痴情的妖怪啊,请再等一世吧

涂山九当家砂x在长生种与短生种之间反复横跳的人类理(目移)

本章1.6w+,用《狐妖小红娘》大背景,是一篇非常温馨、阳光、积极向上的OE文(是真的),除砂理外皆cb向,有私设。

写短的就是轻松啊(战术后仰)
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
  

  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银河暗渡相思苦,直教缠绵破茧化蝶飞,直教逆神背天还家去,直教万转千修等一回……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四月中旬,在人类的地界里还只能看见些许嫩绿的叶芽,而在涂山早已是漫天飞花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,我愿意用我的四成妖力起誓,让我们来生再见。”

  

  金毛垂耳狐抬眼看了看有些紧张的鼠妖,挤出一抹算得上柔和的笑容,“不必紧张,若你们是真心相爱,苦情巨树自然会听到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我愿意。”

  

  本就弱小的鼠妖贡献出自己四成的妖力和本命法宝进行转世续缘,他难道就没想过自己能否在艰苦的环境下活到女孩转世吗?呵,果然世界上的傻妖很多——狐妖嗤笑。

  

  苦情巨树沙沙作响,似是在回应有情人的愿望,唯有与其有链接的涂山狐妖,才能感知到又有一段波折的故事被记录进了苦情树里。

  

  狐妖站在苦情树下,他又促成了一段人与妖的姻缘,可却并未因此感到一丝一毫的高兴。

  

  他看着有情人渐行渐远的背影,苦笑着叹了口气,“托帕,本月的续缘任务我已经帮你完成,你也该兑现承诺了吧?”

  

  “自然,除了我也没人愿意帮你,”白发垂耳狐从苦情树后方走出来,她从怀里掏出一沓资料,低头看了看,“维里塔斯•拉帝奥,道盟中人,真是风水轮流转啊,想当初他可是很讨厌道盟呢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,如今道盟内部早已不是当初那批人,往昔恩怨不必再提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砂金,你还真是……”托帕斟酌了半天,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,“啧,算我上辈子欠你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砂金和托帕根据资料内容来到了拉帝奥居住的小区,前者觉得贸然打扰容易留下不好的印象,于是心安理得地指使白发狐狸去敲门,自己则是选择远远的望着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要是能来点强制的手段,我也不至于第八次接取同一个任务。”托帕瞪了一眼有些无辜的砂金,虽然嘴上不饶人,但还是走到门前敲了敲结实的防盗门。

  

  门里的人动作很快,在紫发青年疑惑的目光下,托帕面无表情的宣读早已滚瓜烂熟的开场白,“尊敬的拉帝奥先生,我是涂山的十当家托帕,您在我们涂山办理过转世续缘业务,而如今您已经22岁,正巧是人类社会中男性的最低结婚年龄,所以可否随我移步他处,共同探讨此事?”

  

  不远处藏起来的砂金听到托帕的发言疯狂点头表示认可,根据他的了解,只有这样正式的、客观的搭讪才能让维里塔斯稍微放松点警惕。

  

  垂耳狐,是涂山狐妖没错了。得出结论的拉帝奥有些惊讶,清心寡欲的学者原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和“爱情”一词沾上关系,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涂山。

  

  出于礼貌,拉帝奥还是跟着托帕来到了小区附近的餐馆,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好,托帕随意一瞥就看到了某个鬼鬼祟祟的金毛,顿时感到无语。

  

  砂金在各种障碍物后隐藏,最终闪到了托帕身边坐好,看着对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
  

  “拉帝奥先生,这位就是你的转世续缘对象,”托帕依旧板着脸,语气平淡没有波澜,“请你放心,我已经在周围设下结界,旁人是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他也是涂山狐妖?”拉帝奥注意到砂金垂着的狐耳。

  

  “是,他叫砂金,”托帕深吸一口气,换了个舒坦的姿势,“我们涂山向来尊重客户本人的意愿,如果您不介意,我会直接走续缘流程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恕我直言,有些介意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维里塔斯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“请称呼我为拉帝奥,砂金先生。”

  

  托帕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,她安慰性地拍了拍身边有些萎靡不振的砂金,沉默半晌后再次开口,“妖盟与道盟的关系早就不似百年前那般僵硬,一气道盟里也有不少在涂山办理业务的人,您没必要因此挂怀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并非是因为立场,”拉帝奥摇头,他站起身看了眼砂金,“是我个人无法接受自己与一个陌生的妖怪突然拥有亲密的关系,抱歉,失陪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托帕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,她掏出一对忆梦锤,给拉帝奥和砂金简单粗暴的各来一下,“每次都是这样,还得靠我直接开捶!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嘀嗒、嘀嗒……先是几滴不起眼的水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,再是逐渐加大的雨势,最后伴随着几声惊雷,林中鸟儿四散飞离,不知其前往何方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讨厌下雨,破败不堪的寺庙漏风漏雨,这意味着他要在潮湿的环境里生活些时日,直至雨水被阳光蒸发殆尽。

  

  可他也希望下雨,对于他来说,雨水是唯一的水源,他的生存离不开雨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吃力地拖着简易木桶,他速度极慢地来到破庙门口,却被地上血肉模糊的物体吸引去了视线——那好像是个受了重伤的小动物。维里塔斯立刻抛下手里未完成的活计,小心翼翼地捧起“肉团”。

  

  还有些微弱的起伏。维里塔斯决定救治这只濒死的动物,先将木桶摆好,再把手里的小东西放到供桌上。他依靠自己曾经学习过的药理知识,冒着大雨在森林里寻找可以医治外伤的草药。

  

  被大雨滋润过的土地更加泥泞,在雨夜里便是最隐蔽的陷阱,维里塔斯第无数次被藤蔓绊倒,尖锐的石子划破他本就破烂的衣服,鲜血混进泥土里。

  

  他不甚在意,回到破庙时完好无损的东西只剩下手里紧握着的几根草药,难以避免地沾了他的血液。生火在潮湿的阴雨天气里是件异常困难的事情,维里塔斯嘴里嚼着有些苦涩的止血草药,手上钻木取火的动作不减分毫。

  

  奇迹没有发生,维里塔斯放弃了生火的计划,他借着雨水洗了洗满是泥土的双手,细小划痕带来的疼痛在冰凉的雨水冲洗下有所缓解。他在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,用雨水清洗干净,给小东西擦拭身上的血渍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能感受到小东西在不停地颤抖,随着脏污被逐渐擦去,一只金色的狐狸出现在他眼前。

  

  “好可怜的小狐狸,是哪个猎人把你打成这个样子?”维里塔斯用布包裹住瘦小的狐狸,抱着它走进了破庙。

  

  条件艰苦的维里塔斯只能碾碎草药,喂给还在昏迷的狐狸,过程有些坎坷,但好在血是止住了。

  

  小狐狸似乎也在努力自愈——维里塔斯知道普通的草药起不到太大效果。他身上的伤口被雨水洗的泛白,破庙里的布料本就短缺,维里塔斯没有给不再流血的伤口进行处理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给你起个名字吧,”维里塔斯捋了捋小狐狸湿漉漉的毛发,“你是只金色的狐狸,就叫你小金好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金毛狐狸还在昏睡,显然无法为这个直白的名字提出丝毫意见。维里塔斯倒是很开心,他躺在僵硬的地面上,怀里抱着小金,以雨声为伴奏,沉沉的睡去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又梦到了那场仙舟与丰饶民的战争,他的父亲身为骁卫在战场上被敌军万箭穿心,奈何斩草要除根,在躲避丰饶民追杀的时候,母亲为了保护他被俘虏,终被折辱至死。年仅十六岁的维里塔斯独自流落荒野,在林中破庙里生活了五个月。

  

  没有被处理过的伤口不出意外的感染了,维里塔斯只觉得灼热如身处火海,上下眼皮像是粘在了一起,他怎么也脱离不了痛苦的梦境。他是父母死亡的第一目击者,父亲在最后一刻担忧的远望,母亲吃力地勾起笑容朝他摇头……维里塔斯好像看见他们在向他招手。

  

  怀里的狐狸动了动,睁开了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紫色双眼,如果维里塔斯能够醒过来,便会看到小金的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,而那些感染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
  

  好温暖……维里塔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,他抱紧了怀里的狐狸。似乎是一场美梦,他窝在父母的怀里,他们说——我们过得很好,不需要你来陪着。是啊,他们早就不在了,维里塔斯注视着父母离开的背影,最后,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,他醒来的时候看到黄昏属实惊讶了一下,怀里的小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,应当是恢复的差不多。他走到破庙门口,将盛满雨水的木桶拖进庙内。

  

  他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身上的伤口,此刻也就没注意到其超乎常理的愈合速度,因为睡得时间太长,维里塔斯暂时没有感到饥饿,他拿出储存在镂空神像里的干木柴,不紧不慢地钻着木头。

  

  直到他重新感受到来自双手的疼痛,木头上才出现了一点火星,他乘胜追击,赤金色的眼里倒映出温暖的火焰,维里塔斯挪近些许,双手在火焰上空搓了搓。

  

  “呜呜呜——”维里塔斯循声望去,小金的身影由远及近,他的嘴里叼着一只失血过多的野鸡,优雅的跃过门槛,将野鸡放在维里塔斯面前,睁着一双闪亮亮的紫色双眼,邀功似的用脑袋蹭了蹭少年的右手。

  

  “这是给我的?”维里塔斯顺势托起小金,他看了眼地上足有五斤重的野鸡,“你的身体还没养好呢,没受伤吧?”

  

  小金先是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。

  

  “小金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吧,”维里塔斯戳了戳狐狸脑袋,“能听得懂我所说的话,恢复能力还如此强悍。仙舟倒是有狐人一族,但我没听说过他们有动物形态啊,所以排除掉。”

  

  手里的狐狸挣脱了他的束缚,维里塔斯好像在那双紫色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。小金叼着根树枝跑了回来,蹦哒几下示意少年跟着他去外面的土地上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蹲下身,看着小金艰难地用树枝在潮湿的土壤上写字,心里愈发肯定“小金不是普通狐狸”的想法。

  

  “……砂金?我应该没看错吧,”维里塔斯努力辨认着歪歪扭扭的字体,“这是你的名字?”

  

  金毛狐狸欣慰地点点头,眼里“你真聪明”的意味都要溢出来了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叫维里塔斯,虽然知道你不可能说话啦,但是母亲说过,别人告诉你他的名字,你也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,这叫礼尚往来。”

  

  砂金毛茸茸的金毛似乎具有很强的吸引力,总之按照长生种计算法尚且年幼的维里塔斯无法抗拒,他几乎整张脸都要埋进去了,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砂金炸毛,一骨碌脱离少年的掌控,跑回破庙里,在火堆旁叫唤几声。

  

  现在不是吸狐狸的时间,他还要处理野鸡。维里塔斯的理智成功被唤醒,他动作勤快地烧上一锅热水——锅也是他自己制作的简陋版。砂金趴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忙碌的紫发少年,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。

  

  拔下来的鸡毛被当做燃料扔进火堆里,维里塔斯将一些可食用植物扔进烧开的沸水中,用干净的木棒搅拌几下,最终放入整只鸡,虽然没有调料,但这是他能做到最好的了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掰掉最大的那只鸡腿,放到了砂金面前的碗里,“谢谢你砂金,我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食物了。”他吹了吹被烫到的手指,但显然这点小疼痛早已奈何不了他,他依旧笑得乐观。

  

  砂金蹭了蹭维里塔斯的手背,将装着鸡腿的碗推到对方面前。单纯的少年理解错了意思,他撕下一小口鸡肉,轻轻地吹了吹,然后递到了砂金的嘴边。

  

  砂金有些无奈,但还是任凭维里塔斯像喂小孩一样喂他。

  

  明明维里塔斯的年龄更小才对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“……这就是你所说的'尊重客户本人意愿’?”拉帝奥扶着脑袋,“这些记忆是怎么回事?”

  

  “是我们的初遇,你救了我,”砂金的声音有些沙哑,比起转世一身轻的拉帝奥,他回忆的次数更多,“后来我带着你找到了溪流,你不用再为水源而发愁,每天我都会去打猎,我们甚至有了自己的田地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“够了!请你闭嘴!”拉帝奥的情绪意外的激动,记忆如利刃般将他千刀万剐,他捂着脑袋跑了出去。

  

  “托帕,你说我是不是逼他逼得太紧了?”砂金望着拉帝奥离开的方向,苦笑连连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这也没做错什么啊,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?”托帕皱眉苦思,“我可以确认,当初你们的续缘仪式很顺利,也没有被干预。只是单纯的抗拒转世续缘吗?这样的转世体的确不少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认为转世之后的人还是最初的那个人吗?”

  

  “怎么突然这么问?”托帕诧异地看向砂金。

  

  “这是第四世维里塔斯问我的话,”砂金仰倒在椅背上,“我思考了很久,直到现在将近四百年过去了,我仍然没有得出答案。若我回答'不是’,那急于转世续缘的我便像个笑话,若我回答'是’,他也有千万种理由反驳我,比如——我只是为了拿回他身上的妖力与一半本命法宝,重回妖王实力巅峰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这可真是我千年岁月里遇到过的最棘手的续缘任务,”托帕叹了口气,重新在椅子上坐好,“还有维里塔斯——不是我要这么叫的,只是因为人类续缘对象不会更名只会改姓。他算是我见过的最固执的客户,八百年了……算了,不说这些。”

  

  次日,两妖重振旗鼓,在拉帝奥家门口互相鼓劲,托帕身先士卒敲响防盗门,然而,她这次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主人家来开门,看来拉帝奥不在家。

  

  砂金掏出手机查了下日历,今天是休息日,维里塔斯应该在家歇着才对,总不能是去道盟加班吧……好像还真有可能。

  

  托帕猜出砂金内心的想法,她长舒一口气,“应该没去道盟,他肯定能想到我们今天还会来找他,昨天反应那么大,现在八成是在躲我们呢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那怎么办?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问我啊——”托帕倚着墙壁,“要么留在这守株待兔,要么漫无目的去找,你选哪个?”

  

  “自然是去找他,”砂金拽住托帕的胳膊就往楼外走,“行了别凹造型了,我怕他受不了刺激做傻事,赶紧走!”

  

  “慢点慢点!他没那么脆弱吧!”

  

  两只狐妖辗转于多个星球,最终在罗浮仙舟发现了一名可疑人士——砂金拎起灰发少女的后衣领,越看越觉得面前这只浣熊妖有点眼熟。

  

  “砂金!义爹、活爹、我大爹!你快松手,我要被你勒死了!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救过很多妖怪,这只浣熊妖星就是其中之一,她似乎秉承着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”的处世原则,在那之后一直偷偷跟着恩公保护他,怎么赶也赶不走的那种,星还自称是维里塔斯的义女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在这里,是不是证明维里塔斯就在附近?”砂金将星放下,“50万信用点外加3万星琼,抓紧时间带路。”

  

  砂金开价的行为简直熟练的让人心疼,一旁的托帕对此汗颜。

  

  星抹了抹嘴角差点就存在了的口水,殷勤地做了个请的手势,“义爹,小姑,二位请,义父就在那边的神策府,拐到后面那里就能看到他了,我就不去打扰你们啦!”

  

  等到砂金和托帕跑到神策府后巷的时候,就看到拉帝奥蹲在角落里发呆。砂金放轻脚步走到青年面前伸出右手,“跑到这里是做什么?我还能吃了你不成?”

  

  拉帝奥抬头看了眼笑意盈盈的砂金,他的情绪没有昨日那般激动,脸上反而挂着明显的憔悴,“我总觉得这里很熟悉,可我记得自己不曾来过罗浮,是前世的记忆吗?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可以直接进入神策府的,”砂金抓住拉帝奥的胳膊将其拉起,“见过他之后,你的疑惑就能得到解答。当然,我们这里有更快捷的方式。”

  

  砂金回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托帕,白发垂耳狐会意,从怀里掏出那对忆梦锤晃了晃。

  

  “……你说的那个人在神策府里?”拉帝奥选择转回之前的话题,“神策府可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我们有特准啊,”砂金本想牵起拉帝奥的手,犹豫片刻还是拉住了胳膊,“故友前来叙旧,他不会阻拦。”

  

  三人异常顺利的进了神策府,砂金甚至非常敏锐地找到了在后院摸鱼的某白发将军。景元打量着突然出现的两妖一人,在看到那个人类的时候,原本疑惑的目光蓦地一亮,他的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欣喜。

  

  “维里哥,七百五十三年啊,你终于肯回来看看我这个孤寡老人了,”景元险些高兴到失态,他清了清嗓子,“我一直保留着你和砂金哥进入神策府的特权,怎奈何你转世几次都没有回到罗浮过。”

  

  景元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砂金,后者轻轻地摇了摇头,意思是维里塔斯没有想起来从前的事情,转世续缘也没有成功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和景元将军是旧识?”拉帝奥知道这又是属于“维里塔斯”的朋友,心里不由得泛起苦涩,“不对,我不是他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嗯,”景元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,看不出喜怒哀乐,“在神策府还不叫神策府的时候,你就住在这里,以将军义弟的身份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拉帝奥先生,你是不是感觉特别的困惑?”托帕突然开口,她转着手里的忆梦锤,在景元震惊的目光下给砂金和拉帝奥再次来了一锤,“那就自己去寻找答案吧!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将田里长成的土豆挖出来装进篮筐,少年已经没有三年前那般营养不良,白皙的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润,他的力气也有所见长,至少抱着一筐土豆走到小溪边也没精疲力尽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哼着歌用溪水清洗土豆,这首歌是母亲以前给他唱的摇篮曲,也是他会唱的唯一一首歌,他不曾遗忘,甚至会在夜晚抱着砂金练习,虽然每次都是他先睡着就是了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是维里塔斯吗?”

  

  他抬起头,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站在树下,正远远的望着他。维里塔斯根本没察觉到有人靠近,倒不如说他从来没有这项能力。

  

  “是。”维里塔斯已经有三年没见过人类了,但因为他每天都会拿树枝在泥土上练字,还会和砂金不停地聊天,虽然得不到回应,但他好歹是没有忘记如何说话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终于……终于找到你了,”青年激动地跑过来抱住他,完全不在意少年身上的脏污,“我是你父亲昔日的战友,我来接你回家,你母亲呢?”

  

  “她死了,在三年前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对不起…对不起,我来晚了,”青年抱紧和战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年,“我们现在就回家!”

  

  “等一下,”维里塔斯拽住青年想要带走他的胳膊,“我现在还不能跟你离开,你能先陪我回一趟庙里吗?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的生活已经在砂金的帮助下改善了许多,他礼貌地给青年介绍自己的土豆田,还有用茅草重新铺过屋顶不再漏雨的寺庙,但漏风的问题还没有解决,不过维里塔斯有砂金这个热源在,也不觉得黑夜凄冷孤寂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,但作为在仙舟衣食无忧的青年,他根本不敢想象少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,那只是个十多岁的长生种啊,换算成短生种就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啊!

  

  “先生,您这是做什么?”青年宽大的外衣披在维里塔斯身上,更显得少年单薄的身躯脆弱不堪,似乎只需要微一用力,就能将这个艰苦谋生的少年毁灭。

  

  青年拢了拢维里塔斯身上蓝色的外袍,将少年彻底与冷风隔绝,“我家有很多好吃的,还有个比你大几岁的孩子,你们应该会相处的很好。吃得饱穿的暖,以后都不再是难事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,他知道砂金打猎回来了,他转头看向寺庙门口,果不其然看见金毛狐狸叼着一只野兔跳了进来,在看见陌生的青年之后,那双紫色的眼眸变得犀利。

  

  “砂金,他是我父亲的朋友,是来接我回家的,”维里塔斯急忙把蓄势待发的砂金抱起来,“先生,我可以带着他一起吗?”

  

  见多识广的青年注意到了砂金异于常狐的狐耳,认出这是只涂山狐妖,人类与妖怪本就势不两立,他虽然不知道砂金留在维里塔斯身边的目的是什么,但无论如何都得让这个狐妖远离少年。

  

  “砂金是我的家人,”维里塔斯察觉出青年的犹豫,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狐狸,笑着补充道,“是我最灰暗的日子里唯一陪伴我的家人。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早已不记得罗浮的模样,只依稀记得罗浮是他的家乡,他在这里看到了许多衣着华贵的人,不对,是他身上的衣服太破了,显得那些普通款式的服饰华丽珍贵。维里塔斯有些自卑地拢紧身上的蓝色外袍。

  

  青年的府邸很大,维里塔斯和砂金被安排在了最大的房间里,听说这原本是青年家的亲儿子的卧房,但他直接被青年驱逐出境了,温暖又舒适的大卧房留给了干儿子,旁边那个较小的房间是亲生儿子的新归宿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洗澡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疤都不见了,他一只手举着狐狸砂金,另一只手抓了点白色泡沫抹到砂金脑袋上,成功得到来自砂金的怒视,但他一点也不在意,乐呵呵地用泡沫包裹住金色的狐狸,只露出一双紫色的眼睛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居然还有治愈的能力,”维里塔斯用清水冲掉砂金身上的泡沫,“说到底我能活到现在,真离不开你的功劳。”

  

  对于维里塔斯的感谢,砂金只是得意的扬了扬脑袋。

  

  一人一狐很快就见到了被迫更换房间的可怜人,但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住在哪里,也没有因为所谓的宠爱转移嫉妒维里塔斯,反而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弟弟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好,我叫腾骁,”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微笑着伸出手,“以后我就是你的兄长,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。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回握住腾骁的手,“我叫维里塔斯,谢谢你。”一只金色的狐狸从他的怀里钻出来,速度极快地窜上肩膀,砂金打量着腾骁,最终将其列为安全人物。

  

  “是涂山垂耳狐,”腾骁学过不少稀奇的知识,他瞬间认出了砂金的身份,“哈哈,我倒是没有那些大人那般讨厌妖怪啦,只要他们不作恶,妖怪与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?”

  

  但这不是腾骁捏他脸颊的理由。砂金有些嫌弃地钻回维里塔斯的怀里,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出来了。

  

  “小维里,看来他很喜欢你嘛,”腾骁自来熟地揽住维里塔斯的肩膀,他这才发现少年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,“像他这种级别的狐妖,应该早就化作人形了,能在你面前保持原型,这是足够的信任啊。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的脸色有点难看,一想到自己每天晚上都抱着砂金睡觉,甚至还把脑袋埋进砂金的毛茸茸里,他恨不得赶紧把砂金撇出去,然后质问他为什么不化作人形。人形可比动物方便多了,那样砂金就可以帮着维里塔斯一起干活,猎物也不需用嘴巴叼着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也的确这么做了,他把砂金从怀里拽出来,拎着命运的后脖颈,故意板起脸来,“砂金,你应该听到腾骁哥说的话了吧,别装了,快点变成人形。”

  

  砂金晃了晃身子,轻松从维里塔斯的手里挣脱出来,他跃到空地上,一阵烟雾过后,漂亮的金发青年出现在两兄弟眼前,砂金垂着的狐耳动了动,睁开了那双紫色的眼睛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之前受了重伤,不得已才变回原型嘛,”变成人形的砂金抱住身高才到他肩膀的少年,“你就别怪我啦,维里塔斯~”

  

  “砂金,你真的很过分。”维里塔斯嘴上说着气话,实则心里从来没怪过砂金,砂金柔软的狐耳蹭到了他的脸颊,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他的耳根。

  

  腾骁觉得自己的义弟不对劲,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啊啊!人妖殊途,哪怕是长生种也逃不过寿命论,所以身为兄长,他腾骁必须把不该有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,他恶狠狠地盯着“撒娇”的砂金,试图把狐妖盯出个洞来。

  

  心机,实在是太心机了。腾骁觉得自己要是不说,砂金就会以原型赖在维里塔斯身边很长时间,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变回人形把单纯的少年吃干抹净。护犊子的腾骁脸都黑了。

  

  但经过几年的观察,腾骁发现除了每晚砂金都要搂着维里塔斯睡觉之外,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,但这并不妨碍腾骁第无数次把校场的木桩当成砂金劈碎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充分遗传了父母的智慧,他只是依靠自学就补上了三年的空白期,其努力程度刺激了那些消磨时光的长生种,一时间罗浮学习风气甚弥。

  

  二十五岁的维里塔斯刚从工造司出来,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手里刚买的宝剑送给腾骁,就被一群身着黄色道袍的人抓走了。

  

  被俘虏的维里塔斯很是镇定,他用平淡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鸡翅膀男孩,虽然已经被绳子五花大绑,但他却一点也没有身为鱼肉的自觉。

  

  “维里塔斯先生,冒昧请你前来真是抱歉,”话虽如此,但鸡翅膀男孩的语气里一丝一毫的歉意也没有,“我叫星期日,是一气道盟的盟主,这次前来是为了找一只……狐妖,他杀害了我们九十九位弟兄,还将我的妹妹打成了重伤,道盟已经找了他将近十年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星期日突然俯下身凑近维里塔斯,他的眼里尽是杀意,“我们最近查到了他的踪迹,你可曾见过一个名叫砂金的涂山狐妖?”

  

  “在提出问题之前,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,”维里塔斯皱着眉后仰,“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,只是有件事我还有疑惑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哦?什么事?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完全可以直接抓捕砂金,何必来找我这个普通人类?道盟若是想捉一只妖怪,哪怕是涂山的狐妖,都轻而易举吧?”

  

  星期日站直身子,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“谁说你是个普通的人类呢?我们的确可以直接抓捕砂金,但还有笔不错的交易可以选取——这些年来,你就没有发现自己的血液很有药用价值吗?”

  

  “长生种的血液确实可以入药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哈哈哈,若真是这么简单,道盟里也有不少长生种,我何必大费周章找你做交易,”星期日收敛起笑容,“道盟一直在寻找可以解百毒化瘀血的神药,而在前不久,我们在森林里发现了它仅剩的一点根茎,对,就是你曾经住过的那片森林,你把神药吃掉了,对吧?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哪里记得自己吃过什么草,那段艰苦的日子里,他连枯树的树皮都啃过,虫子也是直接往嘴里塞,都是为了活下去,直到砂金出现,他的生命里才有了太阳,所以,无论如何,他绝对不能把砂金交给道盟。

  

  “说说你的交易吧,需要我做什么?”

  

  星期日很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,他拿出一份合同,在维里塔斯面前展开,“道盟会定期抽取你的血液进行研究并且制作药剂,相应的,道盟可以解除对砂金的追杀,这笔交易如何?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那死去的九十九位弟兄和重伤的妹妹呢?就这么放过砂金,恐怕不好交代吧?”

  

  “能够为道盟作出贡献,是他们的荣幸,至于知更鸟……当时砂金也是身受重伤濒临死亡,算是扯平了,”星期日拿出一根针管,扎进维里塔斯的胳膊,“合作愉快。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回到家里的时候,就看见砂金蹲在门口等他,那双好看的紫色眼睛在看到他之后有了光亮。砂金连忙起身迎了上去,敏锐如他,很快注意到维里塔斯有些苍白的脸色,而且这个人居然躲开了自己的拥抱。

  

  “砂金,”维里塔斯低下头,避开狐妖灼热的视线,“你回涂山吧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维里塔斯,你在赶我走?你是不是遇到道盟那些杂碎了?千万别相信他们说的话,我不是故意要杀那么多人的,是他们先抓住我虐待的,我只是反抗,没有收住力气,我不是坏妖……你别赶我走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不是因为这个,”维里塔斯挣脱开砂金的怀抱,“你难道很闲吗?你在涂山没有事情可做吗?非要陪着我在罗浮过无聊的日子!我不想再见到你,回你的涂山去,离我越远越好!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的脑海里似乎还在回荡星期日的那句话——“你魔阴身爆发的时间可能会比正常长生种更早,甚至在爆发时会痛苦百倍,这些都是你乱吃东西造成的体质衰弱导致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因为情绪过于激动,维里塔斯只觉得喉咙痒痒的,他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。

  

  “维里塔斯,你没事吧!”砂金瞬间将恶劣的话语抛在脑后,扶住青年的胳膊就要带他回卧室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不需要你来关心,”维里塔斯甩开砂金正巧碰到他针孔的手,幸亏隔着一层衣服,这才没有被察觉出异样,“你最好别跟过来,不然我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动手伤害你。”

  

  那一天,维里塔斯在屋内靠着门席地而坐,他盯着胳膊上的针孔发呆,砂金在屋外靠着门试图唤醒突然性情大变的青年,却怎么也得不到一句回答。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扇木门,却仿佛相距一个世界。

  

  在那之后,砂金总是发现维里塔斯鬼鬼祟祟的出门,回来时脸色愈发苍白,快要与白纸无异。他跑到云骑军校场问腾骁,然而身为兄长的腾骁也不知道自家弟弟最近在干什么。

  

  终于砂金的好奇心爆发了,他跟在维里塔斯身后,撞破了紫发青年的秘密——身穿黄色道袍的人将针管扎进维里塔斯的胳膊,抽取了满满一大管血。

  

  “好了维里先生,你可以暂时休息一个月,”道盟青年将装满鲜红血液的针管收起来,他抬头看了眼某个方向,“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那只狐妖答应盟主的交易,任凭道盟抽取你的血液进行药物研究。”

  

  道盟派来抽血的人每次都会更换,之前那些人都是沉默寡言抽完就走,没想到这次星期日居然派了个话多的。维里塔斯有些意外,但他很快就知道了道盟青年多言的原因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以为你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!”砂金还是没忍住冲了出来,“别自作多情了维里塔斯,你以为我会因此感动到无法自拔吗?我不需要你救!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是故意的。”维里塔斯看向道盟青年,后者回以略带挑衅的微笑。

  

  砂金一气之下回了涂山,而这一去就是三百年,在这漫长的岁月里,维里塔斯一直调查砂金的动向,知道他爬上了涂山九当家的位置。因为某位涂山前辈和道士的计谋,道盟与妖盟之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,人与妖之间得以和睦共处。

  

  星期日是个短生种,在他死后道盟与维里塔斯的交易便作废了,道盟没有再抽取他的血液,也没有去涂山抓捕砂金,倒是个不错的结果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的生活也算不错,他的义兄腾骁坐上了罗浮将军的位置,连带着他一同搬进了将军府。

  

  将军的工作很是繁杂,腾骁忙到没有时间在自家弟弟面前转悠,只能抽空给维里塔斯一个熊抱,然后自己一头栽进被窝里表演什么叫秒睡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无奈地叹了口气,然后给腾骁掖了掖被子,自己则是坐在窗户边上看书,这时应该有只幼稚狐狸扒开他的书,撒泼打滚的捣乱,或者趴在他的肩头,嘴里不停地说些没用的话。

  

  所以砂金什么时候能想起罗浮还有个人在等他呢?拉帝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,他干脆也不看书了,回到自己的卧房开始睡觉。

  

  无聊的生活很快被人填满,维里塔斯经常看到一名白发少年跑到将军府,听腾骁说这是他最看重的骁卫景元,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景元就是罗浮未来的将军。

  

  景元的年龄不足百岁的样子,却已经是云骑军骁卫了,确实很有出息。维里塔斯用手指抵着景元的额头,避免小孩扑进自己怀里。如果能沉稳一点,将军的位置就真能胜任了。

  

  “维里哥!我还是不明白,你明明和大家都很投缘的,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们一起结拜成为云上六骁呢?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们云上五骁的事情,别扯上我,”维里塔斯弹了一下景元的脑袋,“我不善武艺,跟镜流切磋不来,更不善工匠之事,与应星没有共同话题,也无权帮丹枫处理持明内务,至于白珩,我更喜欢安静些的环境。景元,你说哪里投缘了?”

  

  唯一和维里塔斯在出谋划策方面聊得来的景元沉默了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哪里是喜欢安静啊,”景元撇嘴,小声嘀咕着,“我听将军说之前有只狐妖天天缠着你,他也没见你烦过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看来你需要一些严厉的教导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额……内个,对了!我还得去校场找师父练剑,先走一步了!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看着景元快出残影的背影叹了口气,倚着银杏树继续阅读手里的书,然而经过景元那么一闹腾,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砂金,被迫在脑海里将那些年的一点一滴观看一遍。

  

  “维里塔斯,好久不见,听说你很想我?”

  

  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但维里塔斯还没来得及做梦就听到了砂金的声音,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——金发垂耳狐从将军府的围墙上跳下来,居然来到他身前站定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不是幻觉,”砂金笑着在维里塔斯眼前晃了晃手,“我回来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一阵风吹过,他身后的银杏树沙沙作响,落叶飘零,他们于秋季重逢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“拉帝奥先生,你的困惑得到解答了吗?”托帕看向幽幽转醒的拉帝奥,“如果没得到答案,我还可以再来一次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不必了,”拉帝奥连忙摆手,“虽然这些记忆很珍贵,但它终究不属于我,我想维里塔斯的前几世也很讨厌续缘吧,涂山转世续缘,妖死即缘灭,但我不会杀了砂金,前几世也没有这么做不是吗?”

  

  砂金知道拉帝奥这是在拒绝他,他垂着脑袋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“我知道,你认为自己是个独立的个体,我不会逼迫你,但我也不会死心,我会等下去,相信终有一世你会回心转意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抱歉,我会努力寻找把妖力转回你体内的方法,但你的法宝……”拉帝奥掏出半块浅绿色的石头,“它可能再也无法复原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没关系的,”砂金勉强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,“我来找你又不是为了那点妖力和砂金石,你也不需要因此自责,那方法不用找,我只希望你能最后答应我一件事情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如果我能做到,一定帮你。”不知怎的,拉帝奥总觉得自己很愧疚,尤其是面前的砂金这副落寞的样子,看的他心里有些揪痛。

  

  “故事还剩下最后一段,希望你能陪我看完,”托帕举着忆梦锤的手悬在二人上空,砂金苦笑着叹了口气,“在此之后,你今生是去是留,我都不会干涉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可以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“这次丰饶民来的突然,万事需三思而后行,”维里塔斯拽着腾骁的披风绳系了个完美的蝴蝶结,“哥,我在府里等着你凯旋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放心吧维里,等我回来就请你去金人巷吃顿大的,”腾骁拍拍维里塔斯的肩膀,示意他安心,“还有景元那小子,总念叨着吃貘馍卷,回来之后就有时间了,得带着他一起,不然不知道要被吵到什么时候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我先预祝此战告捷,”砂金也凑了过来,“咱们罗浮可是有腾骁将军和云上五骁坐镇,即便是倏忽也得怕上一怕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哈哈哈你的夸奖我受用了,”腾骁从抽屉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砂金,“一定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打开它。”说罢,腾骁一甩披风,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将军府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坐在窗前,他亦如往常那般读着书,可今天却怎么也看不进去,不是因为砂金捣乱,只是有些心神不宁。他放下书,拽起昏昏欲睡的砂金朝将军府之外走去。

  

  “将军有令,战争期间,您不能离开将军府。”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也没有为难门口的云骑军,他拽着砂金回到了后院。

  

  直到前线战事快要结束,维里塔斯才知道这些天的不安究竟为何。他双手颤抖地读出紧攥着的战报——腾骁将军战死沙场。一张写满黑字的纸唯有这一句格外刺眼,他不敢相信骁勇善战的腾骁死了,就算是倏忽…就算是打不死的丰饶,也不应该……

  

  他想起初遇时腾骁纯粹的笑容,孤苦无依的维里塔斯有了一名异父异母的兄长,腾骁会把最好的东西全部送给他,即便是后来当上将军事务繁忙,也从没忽视这个弟弟。

  

  面对前来汇报战况的云骑军,维里塔斯神色平淡,面对刚刚上任的景元,他勉强扯出一副笑脸,鼓励眼里失去高光的小将军,但等到那些人都走远了,他们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处理烂摊子后,维里塔斯抱着砂金大哭了一场,他现在只剩下砂金可以依靠了。

  

 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在那场腾骁将军战死的倏忽之乱后,云上五骁分崩离析,祸首饮月一意孤行,擅用化龙妙法,有辱战士哀荣,帮凶应星沾染倏忽血肉,终堕为不死孽物,剑首镜流堕入魔阴,残害同胞……唯剩下不足百岁的景元,独挑大梁,不敢因为亲手裁决师父而悲伤。

  

  这些事情维里塔斯都没有参与,他像是个局外人,在将军府后院昏睡了数日,其间只有砂金无微不至的照顾他。砂金打开了腾骁留给他的信封,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:替我照顾好维里。

  

  等到景元忙完倏忽之乱和饮月之乱留下来的烂摊子时,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一天夜晚,他在想起将军府住着的腾骁将军的义弟,去金人巷买了些貘馍卷,来到了许久未曾踏入的后院。

  

  皎洁的月光下,紫发青年只是安静地坐在石凳上,他与景元印象里的“维里哥”相差甚远,青年不再端着一本厚重的石膏书,也不是平日里淡笑着的模样,最令景元在意的是——维里塔斯的双眼蒙上了一条黑纱。

  

  砂金只是坐在维里塔斯的身旁,在看到景元之后,微笑着点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。

  

  “维里哥,我特意去金人巷买的貘馍卷,”景元把食盒放到石桌上,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,努力活跃气氛,“正好砂金哥也在,一起尝尝?”

  

  “他说过,回来之后要带我们一起去金人巷的。”维里塔斯咬了一口貘馍卷,明明是按照景元的口味多加了糖,他却还是吃出了苦味。

  

  饶是能言善辩的景元,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,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维里塔斯蒙着眼睛的黑纱——自己年纪尚小备受打击也并无大碍,但维里哥已经有五百多岁了吧。

  

  “维里塔斯,”砂金突然开口,“明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?”

  

  他只是放下了手里的貘馍卷,幅度甚小地点了点头。

  

  维里塔斯怎么也想不到砂金带他来的地方居然是涂山。四月桃花纷飞,涂山内人流量爆满,砂金凭借自己九当家的身份轻松插队,他们走在主干道上,周围的垂耳狐亲切地和砂金打招呼,甚至意味深长地打量和涂山九当家牵手的人类。

  

  蒙着黑纱的维里塔斯将那些狐妖并无恶意的目光尽收眼底,他好像猜出来砂金要干什么了。

  

  果然,砂金牵着维里塔斯的手走到了涂山中央的大树下,那里还站着一个白发垂耳狐,似是已经恭候多时了。

  

  砂金和托帕交换了一下眼神,他牵着维里塔斯来到苦情巨树下站定,“从前我以为,只要有了足够的权势,我就不会受伤,你也不用和道盟做恶心的交易,但是后来我发现,如果我没有受伤,就不会遇见你。即便是有了地位又如何?我还是无法改变长生种堕入魔阴身的命运,维里塔斯,你知道我要做什么,现在离开还来得及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我不会离开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好,”砂金掏出基石,“苦情巨树啊,你听得到吗?我砂金愿意用我的半数妖力起誓,让我与维里塔斯,来生再见吧!”

  

  “我愿意。”

  

  他化作银杏叶乘风归去,带走半块砂金石,独留痴情的狐妖驻足于苦情树下,生生世世,矢志不渝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第八世,维里塔斯再次拒绝了砂金,没有理由,哪怕是最后那段连托帕看了都流泪的经历,也没能让拉帝奥回心转意,他坚持认为自己与长生种“维里塔斯”毫无瓜葛。

  

  拉帝奥离开了,他转身的动作是那样的决绝,甚至都没有跟一旁的旧友告别。

  

  托帕有些不忍地拍了拍砂金的肩膀,她叹了口气,“痴情的妖怪啊,请再等一世吧。”

  

  砂金又独自去了他与维里塔斯相识之时的寺庙,他坐在屋顶上,望着夜空中的弯月发呆。

  

  “滚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哎呀,九当家的就这么讨厌我?”黑狐娘娘轻笑着走到砂金身边,“你可真是个痴情种,明明只需要再强硬一点,他就能回到你身边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还是那句话,我和你们黑狐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怎么会?我可以帮你啊,”娘娘极具蛊惑性的声音传了过来,“只要你肯加入我们,到时候你想不想要他,那一半的妖力都能回到你身上,况且,没了砂金石,你就只是个普通的涂山狐妖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我从来不在意那些妖力,给他留着还能防身,”砂金站起身,后退几步拉开与黑狐娘娘的距离,“本命法宝于我而言也只是法宝,倒是你,每次都要来一趟,简直比我还要坚定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看来这次也不答应喽,”黑色的雾气逐渐消散,娘娘在离开前最后看了看眼神冰冷的砂金,“真的不考虑一下吗?”

  

  “妖的寿命无穷无尽,我可以一直等下去,”砂金伸手挥散黑雾,“你最好以后也别再来了,即便我实力大不如前,也不怕与你一战!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茨冈尼亚是个黄沙满天的无主星球,这里气候条件恶劣,极其不适合脆弱的人类居住。虽然它目前处于无主的状态,但不要脸的一气道盟一直在控制茨冈尼亚,甚至将其划为道盟的附属地——砂金就曾被道盟扔到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。

  

  砂金从怀里掏出一沓信用点,放到了紫发少年面前的碗里。

  

  少年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,他抱着有缺口的脏碗,赤金色的双眸明亮如白昼,感激地朝着砂金鞠躬,“谢谢您,您真是个好妖!”

  

  砂金露出温柔的笑容,他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,“外面的天气太恶劣了,还是早些回家吧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嗯,狐妖先生是从天外来的吗?”

  

  “是,你要和我一起走吗?”

  

  “不用了,”少年摇了摇头,“姐姐和妈妈还在家里等我,有了这些钱,妈妈的病一定能治好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不仅可以治好妈妈的病,还能带着全家过上好日子,”砂金又递给少年一沓信用点,“希望你能过得幸福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要出发了吗?”少年敏锐的察觉出砂金想要离开的动作,“妈妈说我是被母神赐福的孩子,可以为埃维金一族带来好运,但我认为,善良的人也应该得到母神的注视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在临别前,请让我给予您祝福,”少年伸出手,“善良的狐妖先生,请伸手。”

  

  一大一小两只手掌搭在一起,少年注视着砂金紫色的眼睛,缓缓开口道,“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“……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“……旅途永远坦然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“……诡计永不败露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再见!狐妖先生!”

  

  “再见,”砂金凝视着少年的背影,低声说道,“维里塔斯。”

  

  他转身掏出纸笔,写下了纸上第二十一个“正”字的第一笔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
  ……其实爱,很简单,不期待,就不会被伤害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end. 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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